九夜星辰

Art requires a certain cruelty.

GGAD《回憶》

Dumbledore看著那道綠光沒入自己的身體,思緒突然如潮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看見Severus在射出死咒時眼中的痛苦,他為那個孩子感到很抱歉,他知道他一直以來背負了太多,只為了少年時代那得不到的愛戀。Dumbledore明白把自己敬愛的長輩(如果Severus聽到的話一定會反駁他,「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Dumbledore幽默地想到)親手殺死並不是一件易事,但他很理解自己的責任在哪。

 

啊,責任。這讓他想起Harry。

 

自幼便失去雙親,又因一個預言而承擔起打敗伏地魔的責任,但壓力沒有打垮他,Harry仍然成長成一個好孩子,Dumbledore欣慰地想著。Albus Dumbledore和巫師界一樣虧欠他太多,沒有人的一生應該承受這些遭遇。不過Harry一向做得很好,以往是,現在是,將來面對他的命運時也會是。他對這個黑髮男孩很有信心,傷痛只會磨利他的刀刃,使他更強大。

 

Harry的敵人,Tom。

 

Dumbledore偶爾會臆度到底是甚麼造成了第二個黑魔王,是他對一個11歲的小孩太忌憚?還是在Tom血管中流淌的Slytherin血液太強大?他知道Tom很出色,就像年輕時的他一樣,但Dumbledore太清楚一個天才急於證明自己的渴望了,這樣他聯想到以往的過錯,所以他對Tom的處理更小心翼翼。不過他可能不是一個好老師,Tom最終仍然走上了那條路,而這次Dumbledore不會再像上次一樣逃避了,所以他創立了鳯凰社,又一次對抗一位黑魔頭。

 

他開始感到力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身體慢慢往後下墜。凌亂的回憶閃過眼前,停在Dumbledore家唯一一張全家福上。

 

爸爸、媽媽、他、Aberforth和Ariana,大家都在幸福地笑著,對接下來殘酷的命運一無所知。Dumbledore曾以為才華橫溢的他被逼放棄光明的前途已是最令人痛苦的事,可是他不知道那只是開端,直至眼睛流乾了淚水、心疼痛到麻木,他才明白命運為他安排了甚麼。曾經有不少時候,他想過假如當初那些麻瓜從沒傷害過他的妹妹,他們一家是否不會經歷這些慘劇?他還會遇到Gellert Grindelwald嗎?

 

也許從未遇見過他才是最好的選擇,Dumbledore有些苦澀地想著。那個男人給他帶來了太多的痛苦,但是他不能否認自己的確曾愛過他,甚至到了此刻——在死亡前他終於可以正視內心了——他心中還有他。

 

他的身體離開了天文塔的邊緣,現在他完全懸空了。

 

他早該意識到和Gellert交好會導致悲劇,他應該要料想到的,那場打鬥早就有迹可尋,不是嗎?畢竟Aberforth因為Gellert而和他起了矛盾,如果他當時處理得更好,是不是Ariana便不會死?

 

然而世上大概沒有別人會像Dumbledore一樣清楚,現實並不能重來一遍。他當時太年輕,又太孤獨,輕易便被跟他一樣天資卓越、但比他更無拘無束的Gellert Grindelwald吸引。他們一起討論遠大的理想,分享對魔法、對政治、對一切的看法。

 

Dumbledore曾認同過、支持過Grindelwald的計劃,儘管理智告訴他這十分危險,也違背了Dumbledore自己一路以來的人生觀,但18歲的他太迷戀那個只認識了兩個月的德國巫師,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他一直説服自己這是為了更遠大的利益,也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對方的做法。

 

但他錯了,錯得離譜,Dumbledore看著被狂風從下方吹起的數縷白髮想著。力氣流失得愈來愈快,他回想過往時開始覺得吃力。

 

一個畫面驀然闖入腦海,那是他與Gellert決鬥的那天。其實他已經記不起細節,他能記起的只有零碎的片段。色彩斑斕、威力強大的咒語在戰場上不斷往來;自己心中的憤怒、內疚、痛苦、還有一些他説不清楚的別的東西;Gellert眼中的不可置信及怒火。

 

最後長老魔杖落入他的手,Gellert被魔咒束縛住,他一步步走到對方面前,盯著這個即使落敗卻仍悠然自得(至少在Dumbledore看來是這樣)的男人。「怎樣,你要殺了我嗎?」Grindelwald毫不畏惧地直視Dumbledore的雙眼。「難道你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説嗎?」Dumbledore察覺到自己的嗓音帶著顫抖,但他不打算去管它,他的全部思緒放在了金髮男人身上。

 

「我能有甚麼話説?説我很後悔這一切嗎?説我對你很抱歉嗎?説我其實很愛你嗎?別傻了,Albus,你和我都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不,Gellert,我以為你是真的有愛過我的,Dumbledore近乎絕望地想到。他沉默不語,直到對方被正氣師帶走。所有人都在為他的勝利歡呼,但他一生中卻從未如此痛苦過,甚至目擊Ariana死的那天也比不上今天的撕心裂肺。

 

他感到身體正在快速墜落,在中了死咒的情況下,即使強大如他也不能抵擋地心引力。在決鬥之後的幾個月裏,他每晚都會夢見高錐客洞的那段日子,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但夢境的最後總會變成決鬥的場景,接著以Gellert那番殘酷的説話作結。他沒有一晚不是在鑽心的痛中醒來,然後發現自己已滿面淚水。

 

自己應該要恨他的,他怎能不恨他?Dumbledore起初的確以為自己做到了,但他漸漸發現有關Gellert如何在Nurmengard中備受折磨的消息並不能為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快意,他無法恨他。然來Dumbledore又想,既然不能恨他,那就忘記他吧。這次他做得很好,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Hogwarts的校務和鳯凰社的事務上面,忙碌的生活加上年月流逝,那些傷痛的記憶只會在最深沉的睡夢中出現。但到了此刻,他想他終究還是失敗了,不然為何在這個將死之時,他仍然不斷想著他?

 

也許是他的錯覺,或者是時間真的放慢了,不然他怎能想到這麼多?

 

意識開始渙散了,但他還是能憶起和Gellert首次見面的場景。高錐客洞常有的陽光照耀在金髮的少年身上,令眼前的人彷彿如希臘神祗般美好。他意氣風發、充滿自信,那雙漂亮的藍眼定在自己身上,Dumbledore聽到他開口說道:「My name is Gellert Grindelwald, and you are…?」

 

Dumbledore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但力氣已從他的身體抽乾。對不起,Gellert,這次我沒有力氣再回答你了。畫面定格在德國少年的笑臉上,背景的顏色漸漸消失,少年的臉也開始模糊不清。Dumbledore感到眼皮非常、非常的重,他慢慢閉上眼睛,他再也記不清楚Gellert的臉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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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name is Gellert Grindelwald, and you are…?」

「Albus, Albus Dumbledore.」

 

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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