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星辰

Art requires a certain cruelty.

Hela 《獨白》

很久以前,那時的Hela並不是現在的Hela,她曾跟一般的阿斯嘉平民家中的女兒無異。

 

年幼的她有著一雙水汪汪的翠綠眼眸和一頭柔順的黑色長髮,母后常常會幫她把頭髮編成不同模樣的辮子,那些辮子會在她一蹦一跳時跟著一起跳動。她也很喜歡小動物,在宮殿中養了不少寵物,也會親自照顧牠們。這般甜美的樣貌和性格,讓整個阿斯嘉都很喜愛這位小公主。

 

不,不是整個阿斯嘉,還有一個人不喜歡她:她的父親Odin。那時的她不明白為甚麼父親總是冷著臉對她說話,無論自己怎樣對他撒嬌,他也不曾給予自己一個笑容。幼年的她做盡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變著法子來討父皇的歡心,但結果總是一樣。

 

Hela試過問母后,這位温柔的阿斯嘉之后一再向她強調,自己已經做得很好,父親並非不喜歡她,只是不懂如何表達。Hela知道母親只是在安慰她,孩子的直覺總是敏感的,她十分清楚父親每次看向她的眼神中有失望,有不滿,卻偏偏沒有愛意。

 

為甚麼?

 

Hela的問題並沒有因年歲漸長而得到答案,反而Odin對她的漠視隨著年月流逝慢慢加深。不解的她想過直接問父皇,甚至有一次已經走到Odin的房門前,但她最終還是鼓不起勇氣,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直到有一次Hela路過皇家訓練場,看到Odin對一個表現出色的年輕女戰士露出微笑時,Hela終於知道了答案。父親想要的並不是像她這麼天真善良的女兒,而一個能和他一起保護阿斯嘉、四處征戰的戰士。

 

一位卓越的女戰士。

 

Hela從來沒有加入軍隊的念頭,她甚至不敢傷害別的生靈。但是一想到訓練場裏父皇臉上的笑容,她毅然決定參加訓練。為了讓父皇對她笑,她願意付出一切。

 

她不再讓母后替她編辮子,也不再親自照料她的寵物們。苛刻的訓練佔去了她大部份的時間,但她甘之如飴。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公主改變了,Frigga大概也知道女兒的用意,並沒有說些甚麼。消息很快也傳到Odin的耳中,Hela希望父親能表現出一絲讚賞之情,但盼望了很久卻沒有盼來甚麼。

 

一定是她不夠努力,Hela當時這樣想。她開始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到訓練中,高強度的練習令她每天都疲憊不堪,但她卻感覺到自己正在快速地進步。再加上Hela始終流著Odin善戰的血脈,很快所有阿斯嘉的子民都知道他們的公主已經成長為一個出眾的戰士。

 

對於女兒的進步神速,Odin並沒有表達甚麼,反而Frigga卻是心痛不已。她看著Hela每天天還未亮便到訓練場開始操練,晚上一回房間便倒到床上呼呼大睡,只能在Hela睡著後用魔法幫她舒緩疲勞,好讓她隔天不用拖著酸痛的身軀去訓練。

 

母后的舉動Hela也是清楚的,她很感激母親,但實在不能停止訓練,她要快點成為最強的戰士,讓父皇認可她。而方法,則是參加一年一度的榮耀之戰,打敗所有的對手,奪取冠軍的殊榮。那是阿斯嘉每年的重大節目,畢竟阿斯嘉人大多都好戰,大家都很重視這個特別的節日。

 

日子一天一天逼近,Hela的訓練也愈加的繁重,令她堅持下去的,始終是Odin的認同。

 

在Hela和所有阿斯嘉人的期待之下,榮耀之戰終於到來了。這個節日會持續一個禮拜,以分年齡的淘汰賽方式進行。Hela參加的自然是青年組的比賽,與她一同參加的還有當初她在訓練場看到的那個女戰士。出於對比的心態,Hela十分希望可以跟她一戰,而上天似乎終於聽到了她的願望,總決賽竟在兩個女孩之間進行,這可是許多年都沒有過的事,讓阿斯嘉眾人好生感慨了一番,原來現在的女孩子可是比男孩子更驍勇善戰。

 

Odin和Frigga也會出席總決賽,深知這項傳統的Hela在對戰的過程中非常緊張,更犯下了一些不必要的失誤,而頻頻失誤將她置於劣勢,節奏全被對方掌握。到了最後,她手中的長劍被對手擊飛,Hela的心當下涼了半截,難道一直以來的努力都要在這一刻付諸流水了嗎?

 

不可以,她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Odin那天在訓練場對著對手微笑的畫面浮現在她腦中,那抹笑容突然變得很刺眼。為甚麼她可以得到父親的讚賞,但Hela自己,Odin的親生女兒,卻從未得到過那怕是一秒的重視?

 

強烈的不甘和妒忌湧上心頭,生平第一次有傷害一個人的衝動,心中似乎有某樣東西被人點燃了,一種全新的力量充滿Hela全身。她意念一動,一把利刃出現在她手中,四周的觀眾因她手上突然出現的武器而驚呼,但Hela沒有理會他們,現在她眼中只有對面那個女孩。對方面上的驚訝之色很快便退去,反映出她良好的心理質素。

 

兩人很快又糾纏在一起,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Hela處於上風。戰鬥對於現在的Hela而言不再是訓練的成果,而是一種本能,彷彿她生來便是一個戰士。經過數回合的交手,Hela輕易便贏了這場比賽,換來觀眾如雷般的掌聲。

 

她望向皇家座席的地方,她從未坐過那裏,因為以前的她對榮耀之戰沒有興趣,加上一直沒有規定皇室成員必須觀看比賽,Hela也是第一次接觸這個節日。Odin和Frigga正在看著她,母后一如以往以充滿愛意的眼神望著她,而父皇……Hela的眼角有點濕潤,因為Odin終於對著她勾起了嘴角,點了點頭。

 

她做到了,父親第一次對她表現出認同,這是個她會永遠銘記於心的時刻,為了父親的首個笑容。Hela高興地抺去淚水,站在了頒獎台上面,接受阿斯嘉全體人民的祝賀。

 

榮耀之戰過後,Hela加入了皇家軍隊,成為了一名小隊隊長。她同時也開始接受Odin和Frigga的指導,學習如何使用自己的魔法能力。他們告訴她,她的力量來自阿斯嘉,這是上天給予的禮物,因此她要用這份力量好好保護她的家園。

 

她當然會守護阿斯嘉,Hela心想,這可是她最愛的家。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眾人以為生活會一直平靜下去時,戰爭在不經意間爆發了。

 

發起戰爭的是瓦特海姆,那些極具侵略性的黑暗精靈早已對阿斯嘉虎視眈眈,出手也是遲早的事。身為小隊隊長的Hela自然要跟著軍隊一起上戰場,她尚記得那種緊張中又帶著興奮的感覺,自己的能力終於能派上用場了,但又怕失去性命,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她高舉著劍,卻遲遲無法斬到身下的敵人身上為止。

 

她殺不了人。

 

這個認知讓Hela慌張地退開,甚至差點被人偷襲成功。平日在訓練場裏大家都是點到即止,Hela從未想過殺死對手,就算是榮耀之戰那次,她也沒有生出痛下殺手的想法。可是到了戰場上,大家都是以生命為賭注在戰鬥,這個巨大的轉變令她一時適應不了,竟起了逃避的念頭。

 

這場戰役結束後,軍隊裏開始流出Hela對敵人手下留情的傳言。這在軍隊中可是莫大的罪名,畢竟大家都是把命交給彼此的,你不下手,對方可不會留情,一轉眼殺了你的隊友也不稀奇。士兵們可不管Hela公主的身份,對著她總是沒有甚麼好臉色。

 

為了這件事,Odin親自召見了Hela,以前被父親召見可是值得她高興好幾天的事,但深知他動機的Hela此次卻不敢面對父親。談話中Odin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後說了一句「我不需要沒用的繼承人」。

 

沒用的繼承人。

 

Hela一直都知道在Odin心中自己就是這樣的地位,她以為自己在贏得榮耀之戰後便可以令父親改觀,但原來甚麼也沒有改變過。她痛恨這麼軟弱的自己,一直令父親失望的自己。

 

她一定要改變,變得冷酷,變得殘忍,讓所有敵人都惧怕她、所有士兵都尊敬她。

 

那天晚上,她去了寵物們的住處。

 

隔天清早,僕人們奔相走告,公主殿下的寵物死光了,一隻不留。很快便有侍女慌忙地跑到訓練場向Hela報告此事,但得來只有一句「是我殺的」。

 

這個消息震驚了皇宮上下,公主一向熱愛小動物,當中有些更是她親自照顧過的,現在這是甚麼回事?Frigga收到消息也很愕然,但熟悉女兒的她立馬便明白了Hela的想法:只要雙手沾上鮮血,剩下的就只有多少的問題。

 

於是Hela做到了。在接下來的其他戰役裏,她殺人前不再猶豫,甚至殺得比資深的將領們還要多。戰勝後,士兵們每每回頭都總會看到Hela孤身一人站在那裏,身邊全是插著利刃的敵人屍體,那副模樣叫隊友們也心寒。

 

憑著傑出的表現,Hela不用許久便已攀升到將軍之位。在這場戰爭終於結束後,Odin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攻打九界,征服九界。他向子民們解釋,唯有這樣阿斯嘉才會有真正的和平,一向敬愛這位統治者的平民輕易地接受了他的說法。

 

Hela跟著父親到處征戰,她的實力在一場場的戰鬥中愈來愈強大,魔法也運用得十分嫺熟。Odin很高興,他任名Hela為行刑者,一個新設的、獨一無二的職位,並給予她Mjolnir,一把威力龐大的神錘,作為她的禮物。

 

那是父皇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送她禮物,Hela接過Mjolnir,開心得幾乎落淚。此刻她眼中只有一個任務:幫助Odin擴張阿斯嘉的領土。帶著她的新禮物,Hela帶領阿斯嘉的大軍掃平一個又一個的地方。那時的她早已不再害怕殺戮,反而隱隱有種興奮感,手段也愈加殘暴起來。

 

當她從約頓海姆凱旋歸來後,父皇送了一隻巨狼給她作為祝賀,Hela將牠命名為Fenris。牠可不是她以前那些無用的小寵物,Fenris的勇猛可抵上一整支軍隊,這才是讓Hela滿意的寵物。

 

征戰持續了幾百年,九界在Odin和Hela的帶領下一一納入阿斯嘉的統治之下。Hela在軍隊中的地位已不下於Odin,甚至因其嗜血的作風令不少將領都懼怕她。在他們的心中,Hela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嬌滴滴的小公主、也不是那顆新升起的戰士之星了,她在戰爭的洗禮中已經成為強悍的女戰神,擁有了以一敵百的實力。

 

由不知何時開始,父親的認同對Hela而言已經不再有吸引力,現在她的快感來自於殺戮和征服,她希望Odin繼續攻打其他世界,但出乎她意料的是,Odin不再打算發動戰爭了。他認為和平已經達到,再也沒有打仗的必要,他決定要做一個仁慈的君主,保護九界的和平。

 

Hela不滿了。

 

她嘗試用不同的理由去說服父皇,讓他回心轉意,可是全都沒有成效,反而令Odin對她產生了懷疑,後來更是疏遠她。意識到這點的Hela收斂了自己的行為,她不明白父親的想法,明明阿斯嘉有九界最強的軍隊,為何要止步於九界?

 

不甘於此的Hela開始密謀一項計劃,她要取代Odin,成為阿斯嘉的皇,只有這樣才可獲得阿斯嘉的最高權力,指揮整個國家的軍隊。

 

在得知原來Odin打算再要一個孩子,停戰是讓他或她平靜地長大後,感到不公的她出手了。憑甚麼她付出這麼多,甚至為父皇打下了一片江山,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卻可以令他作出如此重大的改變!那天清早,她一路殺到Odin的皇座前,皇宮裏從未染上過如此鮮紅。她攻擊了Odin,逼得他向她出手,代表阿斯嘉最高戰力的兩人由早上打到天色昏暗,最終Hela還是敗給了一手教導她出來的父親。雖然打倒了她,但Odin殺不了她,因此他決定將他唯一的女兒流放到死者的居所:海姆冥界。

 

「這裏是我的家!你不能流放我!」被逼跪下的Hela對著Odin大喊,但得不到任何回應。一旁流著眼淚的Frigga凝視著她,卻不敢上前。「叛國者Hela Odinsdottir,因肆意殺人、試圖奪取皇位,由今天起流放到海姆冥界,永世不得重返阿斯嘉。」Odin當著所有國民的面前宣佈了Hela的懲罰,隨即將她送到海姆冥界,並用生命為鎖以阻止她逃出囚牢。

 

她憤怒無比,卻無法打破Odin的生命之鎖,只能白白被禁錮了上千年,才在一次機會中嘗試逃獄。察覺到她的行為,Odin馬上派了一整隊女武神前來阻止她,可惜他低估了Hela的力量,所謂的精英戰士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轉眼間整支隊伍已經全軍覆滅。正當她以為自己可以逃脫這裏時,Odin出現並再次打敗了她,將她重新監禁在海姆冥界。

 

而距離那次失敗的逃獄已經過了幾千年了,Hela的怨恨隨著年月流逝日漸加深,她每天都期盼著Odin死去的那日、期盼著自己重獲自由的那日。到了那時,她會重返阿斯嘉,接掌皇位,統領阿斯嘉的大軍征服其他世界,而無人會是她的對手。

 

她將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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